『读书、喝茶、沙龙、小住,繁华静处遇知音』
慢沙龙丨随光而行,行走观看艺术
时间:12月8日(周六下午)16:00
地点:苏州观前街蔡汇河头4号(近临顿路)慢书房
分享人:全东语,艺术策展人。WABC艺术中心馆长,温哥华融空间、北京圣东方画廊等艺术机构特邀策展人。
01
梦,有时候在恍惚中到达或是醒来。
到达维也纳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
城市的灯光是朦胧温柔的,泛起淡淡的橘色。古典的建筑在灯光中晃动,街道上空无一人。或许,晃动的不是那些建筑,晃动着的是我。一路努力克制的睡意还是阵阵袭来,潮水般地摇晃着我。我终于在半梦半醒之中来到了维也纳,而她呈现给我的第一眼就是一个梦境。
是的,维也纳于我,是一个梦想中的地方,是一个关于茜茜公主的梦想——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皇后。
“当你感到忧愁烦恼的时候,你就到这儿来敞开胸怀遥望大自然。你能从每棵树、每朵花、每一个有生命的东西里,看到上帝无所不在,你就会得到安慰和力量。”茜茜和弗朗茨第一次邂逅时,公主对自然和自由的渴慕深深地打动了年轻的奥地利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罗密·斯耐德甜美的笑容和声音,卡尔·海因兹伯姆俊朗的脸庞和眼眸,在银幕上演绎着永远的、关于爱的梦想。
维也纳博物馆广场
梦想和现实之间总是有着阳光能不能同时穿透所有窗户那样的疑问和距离,哪怕这梦想之花是从现实中长出来的。王子与公主结婚后,在金碧辉煌的美泉宫,年轻的伊丽莎白皇后完全不能适应规矩森严的奥地利皇室生活,她在书信中写道:“婚姻就是荒唐的谎言和欺骗……他们把一个孩子骗来囚禁在这里。”她孤单、惶恐以致愤怒、出走……经常在外旅行或是住在为她修建的天鹅堡。夫妻欢聚的时光其实寥寥,直到她年在意大利遇刺身亡。弗兰茨虽然深深地爱着他的这位表妹,但他一生勤政,几乎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
不管“王子和公主”生活的结局怎么样,弗兰茨·约瑟夫一世以他在位六十八年的勤奋和敏锐建立了奥匈帝国,并给19世纪后半叶和20世纪初的维也纳带来了经济以及文化艺术的繁荣。
02
或许,花团锦簇的装点会让新生的渴望更加丰满和美妙。
年,弗兰茨·约瑟夫一世加冕为匈牙利国王,戴上圣斯蒂芬王冠,建立了奥匈帝国。那一年,克里姆特(GustavKlimt)5岁,柯柯西卡(OskarKokoschka)一岁,而席勒(EgonSchiele)将在三年以后出生。
克里姆特出生在维也纳郊区的一个小镇,在七个孩子中排行老二,他的父亲是一个雕刻师和金匠。同样是在他5岁的那一年,他的妹妹久病不治而亡,随后,他的姐姐因严重的精神病而疯癫。当然,他与他的两个弟弟恩斯特和乔治早早地就显露出了他们的艺术才华,他们都曾就读于维也纳实用艺术学校。也正是这所学校受到英国工艺艺术运动的影响而在奥地利率先提倡把工艺提高到与绘画、雕塑和建筑同等重要的艺术地位,使工艺成为把所有的艺术形式综合起来的Gesamtkunstwerk——综合艺术。而这也就是后来席卷全球的新艺术运动的宗旨。
美泉宫的断垣残壁
由于奥地利和匈牙利的统一,在历史上法律第一次平等地适用于奥匈帝国的公民,维也纳的人口急速膨胀而成为欧洲第四大城市。开始兴建于年的指环街区(Ringstrasse)聚集着博物馆、教堂、议政厅、法院、股票交易所、大学、音乐厅、歌剧院……从古希腊罗马式到新哥特式、法国哥特式以及文艺复兴、新古典主义、巴洛克等各种风格的建筑鳞次栉比,一派高贵和辉煌。如今这指环街依然是维也纳的城市中心,博物馆广场也在这里。餐厅、酒吧、咖啡馆里满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悠闲地聊天发呆看风景,空地上随处有人懒洋洋地晒太阳。夜晚还有音乐节、电影节,露天演出混合着浓郁啤酒的麦芽香在空气中发酵。克里姆特和弟弟恩斯特还有同学马特斯一起开办的工作室后来也迁移到了这里。三位年轻的艺术家在年承接了一项重要的皇室工程——伊丽莎白皇后(茜茜公主)位于维也纳郊外的爱马仕宫的装饰工程。他们以萨士比亚《仲夏夜之梦》的场景绘制了大幅的绘画作品,梦幻般的效果深得皇室的喜爱和推崇。年,三位艺术家又装饰了位于指环街的艺术史博物馆入口天顶和墙面。绘画从古埃及和希腊艺术中获取古典优雅的元素,又从洛可可艺术中得到皇室的富贵和繁华。
在一个织锦铺金的时代,不仅仅是皇室,新兴的市民阶层和越来越富有的人们也热烈地追求着更丰富多彩的生活,炫目、奇幻、斑斓、神秘……一切都升腾着梦想成真的迷醉和美丽。
03
追梦的激情往往伴随着创造的禀赋和勇气
一个世纪的转折点经常是新旧纷呈的节点,保守、妥协和创新以不同的方式上演。追求创新的因子总会脱离束缚的轨道而寻找自己的道路。年,维也纳一群年轻的艺术家断然脱离了保守权威的维也纳奥地利艺术社会组织,成立了属于自己的新的艺术家联盟——维也纳分离派。它受慕尼黑分离派的影响,是针对传统艺术机构和艺术标准的一份独立宣言。克里姆特当选为第一任会长。
维也纳分离派展厅
在当时开放的欧洲文化艺术名城维也纳,这样的叛逆举动还受到了政府的大力支持。市政府划拨了一块地给这些激情飞扬的年轻人建造了维也纳分离派展厅。展厅由奥布里奇设计,在入口处的上方写着:“给每个时代以艺术,给艺术以自由。”克里姆特亲自组织策划分离派的展览,支持鼓励各种艺术流派,并且邀请很多国外的艺术家参展。这在当时非常轰动,甚至弗兰茨·约瑟夫一世都前来参观。在这过程中,克里姆特也深受各种艺术形式的影响:象征主义的神秘和隐喻,自然主义的天真和率性,拜占庭的典雅和肃穆,东方漆画的浓艳和图式,甚至从他父亲那里而来的金属质感的装饰性……都精彩纷呈地铺设于平面性的构成中。这种强烈的视觉感官的冲击力直接震撼人心。如今展厅里陈列着巨幅的《贝多芬饰带》,以贝多芬的第九交响乐为灵感,金银叶子、宝石和镜子碎片、螺钉、彩色的茅草……大量的装潢性的美化使作品充满力量。这幅作品年首次展出,以其夸张的华美和诗意名噪一时。克里姆特的好友奥古斯都·罗丹赞誉其为“悲怆而神圣的杰作”。
纽约NEUEGALLERY
年克里姆特旅行到意大利威尼斯,后又到了拉文那,深受马赛克、彩色玻璃以及拜占庭艺术的影响,在作品中大量铺陈金属和闪光的材料,进入他的“金色时期”。他这一时期的巅峰之作——《阿黛尔·布洛赫·鲍尔1》(PortraitofAdeleBloch-BauerI)创作于年。画中的女子是维也纳实业家FerdinandBloch-Bauer的妻子,他们也是克里姆特的重要赞助人之一。年,纳粹从Bloch-Bauer家族带走了这幅画。如今,这幅作品收藏在美国化妆品巨头雅诗兰黛的二公子RonaldLauder在纽约的画廊——NeueGallery,据说是他当年以1.35亿美元买下。
《希望2》局部
我去看这幅金色巨作的时候正是杨柳才黄半未均的时节,点着新绿的树枝在我的镜头里淡淡地写了几笔,顿生春意。阿黛尔·布洛赫·鲍尔夫人淹没在铺金流彩的河流和星空之中,赤裸的肌肤苍白冰凉,肢体纤细;黑色的头发是整个熠熠光彩中唯一的重音。奢靡华美,欲念弥漫。而创作于年的《阿黛尔·布洛赫·鲍尔2》,则陈列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这是克里姆特倾向于野兽派和表现主义风格时期的作品。阿黛尔站立在一片花海田园,身上的衣衫清淡素雅,同样,黑色的帽子是一派天光明媚中最深的阴影。锦绣烂漫、风情荡漾,可以看到席勒、马蒂斯以及日本版画等更多风格的糅合。而两个阿黛尔都是红唇微启、眼神迷茫而空泛,充满诱惑。虽然都是无以复加的装饰性,但还是明显地展示着艺术家不同时期的创作风格,仿佛一个是纸醉金迷的情殇,一个是花开春满的梦想。
《阿黛尔·布洛赫·鲍尔2》
04
在忘情欢歌和狂野情欲的背后,是否总有一片孤寂的荒凉?
克里姆特尤其善于捕捉和表达女性的性感,绘制了大量女性人体和肖像作品,而且大多充满了情欲的暗示或宣泄。他的画室是当时维也纳时尚美貌女性向往的地方,画室里经常聚集着好些裸女模特儿。他总会突然让其中的一个或几个给他摆好姿态以便他开始创作。他一生与众多模特儿的风流韵事从未间断,其中传闻包括阿黛尔夫人,这位实业家的妻子。据说他去世后曾有十四个孩子申请确定父子关系,但最后只有四位得以认定。
克里姆特并不是一个英俊迷人的男子,身材矮小,相貌平凡,常年穿着长褂,趿拉着拖鞋在画室里画画。他终身未婚,长期和母亲居住在一起,家庭生活隐蔽而低调。年,他的金匠父亲去世,六个月以后,他的弟弟恩斯特也死于一次严重的流感,年仅28岁。沉重的打击使得他的母亲和小妹也患上了精神病症。画风极尽华丽奇美的克里姆特,其实一生都在疾病和精神抑郁的不安中挣扎,家庭成长经历充满悲凉。或许我们通常更喜欢追逐艳事奇闻,但其实克里姆特不光是描绘年轻美貌的女子,他也创造了大量的年老色衰的女性和关于死亡的作品。对生与死、盛与衰、性与爱的思考贯穿着他一生的创作。只有刺破表面欢愉的绮丽,才能见到爱与美的真章。
《死亡与生命》维也纳Leopold博物馆藏
恩斯特去世后,克里姆特承担了照顾弟弟的遗孀海伦·弗洛格及其婴儿的责任。艾米莉·弗洛格是海伦的妹妹,在恩斯特去世不久,她和克里姆特第一次相见,两人随即坠入爱河。艾米莉成了克里姆特一生的灵魂伴侣和精神支柱。两人不在一起的时候,克里姆特几乎每天都给艾米莉写明信片,有时候甚至一天好几张。就连下雨了、看见一只小昆虫这样的事情都要日日禀报。可即便如此,克里姆特依然不能间断他的各种绯闻,艾米莉也只是默默看着,不知她心中是云淡风轻还是暴风骤雨。年,当克里姆特中风时,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艾米莉,快来……”那一年,克里姆特一病不起。
克里姆特写的明信片
当我在离美泉宫不远的克里姆特工作室旧址看到这些明信片时,我的眼睛有一些湿润。明信片上的字迹潦草到几乎无法辨认。工作人员调侃说:“如果我是邮递员,我根本无法认出这些地址,我不知道要寄去哪里。”我想可能是这样频繁的明信片邮寄,邮递员早已对此烂熟于心,不需要确切的地址了。我也不想去辨认那些难懂的书写。只是看着这一片凌乱,我不知道这是怎样急切的期盼和渴望,也不知道这是怎样狂乱的孤独和逃离。
05
离开表面的盛艳繁华,去看看远处真实生活的宁山静水
离开维也纳,沿阿特湖从林茨到萨尔斯堡,途经Schorfling——克里姆特的故居在那里的湖畔。克里姆特会和家人来这里共度夏天,在这一时期他以湖边的景色为主题创作了大量的风景画。
我们到达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湖边整齐的草地上印着小树林投下的影子,清晰而分明。岸边停靠着很多白色小帆船,风帆落下,桅杆在水面升起,如同生长起来的又一片树林。远山在这片桅杆之林的映衬下,顿时温柔而深远了。
在维也纳美景宫收藏的《吻》
湖水清澈自不必说,夕阳下竟闪出紫蓝色的光来,幽微而神秘,但又亮得耀眼,一如无数灿烂的色点与对岸的群山连成一片。恍惚中眯眼看去,和克里姆特画中色点斑斓的风景并无二致。
草地的尽头有一栋砖红色的两层小楼,故居就是那里了。故居并不每天开放,有时参观需要预约。由于走得匆忙而没有预约,这里的二楼关着门,于是只能在门外向里面张望了几眼。还好一楼就是一家漂亮的餐厅,玻璃冷柜里的各色甜点看上去精美可口。要了一杯咖啡还有一块起士蛋糕,在小阳台上坐下,面对着不远处的湖光山色还有熠熠闪光的帆船和桅杆慢慢喝着。其实,当年那满是花草树木的景致早已荡然无存,这里已经是一个游艇满湖的休假胜地。以我目测对岸房屋的距离来看,传说克里姆特是划着小船用望远镜画的对岸风景的说法还是颇有道理。而且在描绘这里的风景画中,采用了很多点彩派的画法,密密的艳丽色点层层铺设。用望远镜来寻找和放大那些色点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阿特湖对岸的房子》
《阿特湖III》
如今这里阳光灿烂,人来人往。从克里姆特的画中看去,当年该是幽静清凉的吧!抬头看看二楼的窗户,不知当年从这里望出去的人是否在寻求那簪花濯锦的奢靡情欲之外的山青水长呢?
年,萨拉热窝事件,奥地利皇储斐迪南大公遇刺,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奥、德同盟战败。
年,弗兰茨·约瑟夫一世去世。
奥匈帝国和六百余年历史的哈布斯堡家族终归灭寂,如同《百年孤独》里的那卷羊皮书,灰飞烟灭,被一阵大风卷走。
年,克里姆特去世。
这山青水长之梦该是多么遥远呢。
阿特湖边
阿特湖边旧居
附记:在年1月的佳士得拍卖上,《阿黛尔·布洛赫·鲍尔2》以1.5亿美元成交,据说买家来自中国。年,这幅作品被美国著名节目主持人、被誉为“脱口秀女王”的奥普拉·温弗瑞(OprahWinfrey)在纽约佳士得拍卖会上以万美元的价格购得,当时就创造了艺术家个人作品拍卖纪录。年,奥普拉把这幅作品借给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展出;年,她又委托佳士得将这件作品出售并再次创下克里姆特作品的单价拍卖纪录。
在这股克里姆特热的推动下,同年3月,苏富比伦敦的“印象派及现代艺术”夜场拍卖中,克里姆特的巨作《花草农园》以47,,英镑成功成交,拔下头筹。
《随光而行——20世纪初西方现代艺术之旅》
全东语著/摄影
年9月出版
定价:58元
对于艺术而言,观看是必须的功课。本书的作者全东语多年来游走于欧美的博物馆、美术馆,并以专业艺术鉴赏者的眼界和丰沛哲理诗思的发挥,及对文化艺术的理解力和深情的笔触,将所观看的每位艺术家的历史背景、人生阅历与风格追求等等冶为一炉。从毕加索与多拉·玛尔、穆特尔与康定斯基、欧基芙与斯蒂尔格里兹的动人爱情,到克利姆特、穆夏、马科斯·恩斯特与故乡的往事,再到马蒂斯、罗丹、保罗·克利与他们的专门收藏家们的渊源……通过这些独特视角对20世纪初西方现代艺术家艺术人生的深度发掘与梳理,使艺术的生命之光得以显扬,再现了人与艺术的触碰与感动。循着艺术大师的足迹,随光而行,这样的观看注定是艺术与历史、艺术与生命底质的一次相遇。
本书图片主要是作者辛苦采集、现场拍摄的第一手珍贵资料,能够使分散在世界不同地域博物馆和私人收藏作品得以汇集,也是本书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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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全东语
排版丨慢师傅
编辑丨WEYL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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